三重门
从英雄山路南段右转,走进金都大酒店还有百米的距离。但是在拐角口上就能看到一面别在岗亭窗户上的党旗。不同平常,此刻党旗的存在是两颗速效定心丸,一颗给前来入住的留观人员,一颗给居住周边的居民群众。
门岗处,保安出来例行询问,用测温仪测温。体温无异,加之已经联系好,才可进入大院。
酒店大堂的旋转门不再自动感应,一侧的自动推拉门取消了自动模式,一名保安人员严阵以待,我们说明来意后,保安小心地拉开一个一人可进的空隙。第一脚踩上地毯,湿漉漉的。工作人员说地毯上浸透了消毒液,这样可以给来往人员的鞋底进行消毒。中央空调停运,大堂里并不暖和,轮休的工作人员窝在沙发上休息,手里还攥着对讲机,对讲机声音一响,就有人下意识地抬起手来看看。
四楼是工作人员的休息区,去往留观区的一切准备和消毒工作都要在此完成。
人均湿疹
在留观点工作的人包括市中区卫健局、六里山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、六里山派出所工作人员等10人,加上酒店保安保洁等有四十几人。虽然来自不同部门,其实这些工作人员在分工上并没有明确边界。医生除了给予留观者医学上的帮助,更多的时候跟其他人一起做起勤杂工。
每天的工作从早上分餐开始。这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分餐。
工作人员需要穿戴好防护服,口罩,护目镜才能进入留观人员居住的楼层。这套装备穿上不到十分钟护目镜内就起了一层白雾。能不能两眼一抹黑,挨个敲门送餐?
20余人清真、有人特意要加一桶饮用水、有人三餐都要求吃米饭、有人想吃泡面,还有人叫了外卖这一餐不要盒饭,摸黑送肯定不行。
送餐员手里拿着需求清单,隔着起雾的护目镜,几番辨认实在看不清楚,求助于同事。两人就像花了眼的老年人,拿着单子上下左右换着角度,确定这些有特殊需求的房间号。
分餐完毕,工作人员还要将每个房间的生活垃圾收集回来集中处理。特殊时期,生活垃圾也是按照医疗垃圾的标准处理,收集过程慎而又慎。这个过程下来,包裹在防护服里的衣服已然湿透。除此之外,还有每天上午下午各一次体温检测,这个留观点最多时候98人,即便现在50多人,对于他们来说工作量依然不少。
“留观点的人‘人均得湿疹’,无一例外。”市中区卫健局副局长刘生半开着玩笑介绍着这个有些悲催的事实。因为停用中央空调,尽管酒店不缺热水,他们并不敢轻易洗澡,一旦感冒就意味着免疫力降低,给了病毒病菌可乘之机,加上防护服频频捂汗,也就人均湿疹了。
不回家的人
留观点里不回家的人有两类。
从2月2日成立至今,常驻工作人员无一回家。
留观点有一名医生叫刘鲁燕,是工作人员中的才女,能说会写,极富表达能力。儿子是北京医科大学大五在读的学生,儿子放寒假没能和父母团圆几天。母亲坚守留观点,儿子也在第一时间参与到社区服务中心的防疫工作,成为一名志愿者。
市中区医院常永春医生,接到支援调令后,立刻收拾行装,和家里简短道别后就冲上了防疫一线。妻子也是医生,战疫时刻,身为医生的两人都只能先顾大义,家里的两位老人和两个孩子无法过多关注。
母亲和儿子、丈夫和妻子这样的隔空并肩作战。
留观人员是另一个暂时不能回家的群体。
他们中有路过湖北的,有外省返济的,有外地人有本地人,有单人,有一家人。疫情之下,这是他们的中转站。22岁的赵宇森(化名)可以说是当前留观人员中辗转奔波最久的人。他是武汉户籍,2019年12月底回武汉老家,因为疫情暂时到北京亲戚家暂住。1月底从北京回济南,迫于居民压力,物业公司拒绝他进入租住房子,随后临时到同学家借宿。随后他致电疾控部门,要到各留观点电话,打的第三个电话就是金都大酒店,随后成为其中一名留观者。
他是一名券商,好在工作不需要非得到单位,一部电话一台电脑足够。白天大部分时间里,他在工作,有空就打打DOTA,再有空就做做运动,他可不想在留观的两周内长胖。
小人物
刘生说,每个坚守在这里的人不一定会在这段历史上留下有姓名,都担得起“大义”二字。
最初酒店负责保洁的人只有一名,后来实在忙不过来,酒店总经理打电话给在家不出门的赵秋芬(化名),原本担心对方害怕不肯前来谁知一口就答应了“这是政府有需要,有需要我就去。”赵秋芬并非不害怕,无论是出于奉献自我还是只是出于朴实的敬业精神,但无论如何,人人谈起心生忐忑的留观点,她到场了,并日复一日做好属于自己的那一环。赵秋芬在她的生活日常里不过是一个最常见的中年妇女形象。
六里山街道办事处副书记孙明光是派出所、卫健、医疗部门的组织者,人员召齐后,顺手就把这个份工作揽到了自己头上。“这是一个最终会胜利,但要摸索前路的工作,有风险的,总不能推给别人吧。”他担当着整个留观点的“外联”工作。即便有一名留观人员解除医学观察,他也从来不积压当即去疾控部门送文件。孙明光看起来比较瘦,说起话来习惯性地总结成几条条,他是最常见的基层干部,从2日留观点建立至今,他没有回过一趟家。因为睡眠不足,眼睛总是红红的。
“山中无日月”
每天的几月几日对于留观点的工作人员来说,就是一个日期符号。这个符号里,包含某个留观人员的当日的饮食需求、医学观察的体温表格、当日的情况汇总、需要处理的生活垃圾和医疗废弃物,也包含着某个留观人员解除隔离的倒计时……
到了2月8日这天,在孙明光无意间察看台历之前大家都忘了元宵节。当天恰好有20人解除隔离。“这段日子大家都很配合我们的工作,咱们举办个欢送仪式,把咱们的工作人员都叫上,共同见证一下,这是个好事,值得庆祝!”刘生说。下午2点,留观的一家四口先走出隔离区,市中区疾控中心苏铭科长把解除隔离医学证明郑重地交到他们手上,在场的大家不约而同地响起掌声。紧接着一家四口、一家三口……陆续走出隔离区。正当大家准备上楼继续工作时,一户解除隔离的人家又把车回了头,匆匆下车后,放下两箱牛奶,两箱苹果,对着工作人员竖起大拇指说:“谢谢你们,感谢大家,祝大家平平安安!”汽车绝尘而去,刘生、常永春们一直忍着的眼泪才潸然而下。(新时报)